[替身](三)(短篇創作)
點開之後,我突然有種做壞事的罪惡感,而且我忽然想到這是許倢的父母專線、許倢今天又放假,所以她一定會發現我點開了她的訊息。
以我跟許倢的交情,我點開她這麼一封小小的訊息她應該是不會生氣的,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,就是很不想被她發現,就是想⋯把他藏成一個秘密。
心念電轉間,我心生一計。
我點了加入好友鍵,讓十八號正式進入許倢的好友名單,然後封鎖他,再把他的訊息刪掉。
整個計畫到執行過程不超過五分鐘,如果我運氣夠好,許倢應該是不會發現,除非許倢正在使用父母專線。但許倢現在就在家,父母就在她身邊,她沒有使用父母專線的必要,所以我的計畫該是天衣無縫。
我打開電腦裡的音樂播放清單,讓它隨機播放我喜歡的歌曲,然後拿出數學參考書,聊勝於無地算了幾道練習題,心思不禁又飄向誠正十八號那裡。
我好想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、喜歡吃什麼、除了排球外還會什麼運動、家裡有沒有養小貓或小狗、什麼星座血型、切確的身高體重到底是多少、有沒有喜歡的女生⋯。
有沒有喜歡的女生?
我想知道他這個幹嘛啊?
我不禁聯想到自己在學校喜歡的男生。是七班的班長。能當班長的一定是個功課很好的人,而他的確校排都在前十強。
可是我會喜歡他也不是因為見到他就會有什麼天旋地轉的感覺,只是因為七年級那年我當副班長,代替請病假的班長出席一週一次的班長大會。那天剛好有非常多資料要領,而我在回教室的路上不小心和從轉角衝出來的同學撞了個滿懷,所有資料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,為不下雪的台北盆地落了一場千年難得一見的初雪。
在雪花紛飛裡,其他同學都是笑笑鬧鬧地繞了過去,只有七班班長彎下身來,替我收拾一地的殘局。
在國中這個情竇初開的年紀,大家都流行要有一個喜歡的人,不然就是要有喜歡的明星。後來,當有人問起我有沒有喜歡的人時,我想了一想後決定,不如就喜歡七班班長吧;當有人問起我為何喜歡他時,我又能把那個在雪中相遇滋長的愛情故事拿出來說嘴, 一舉兩得!
而七班班長也非常不負我所望,總是名列前茅、總是熱心助人、總是獲獎無數,還剛好是朝會司儀,我不用刻意繞到七班去看他,就能幾乎天天在朝會上見到他的身影。
嗯,完全是讓人很方便的心儀對象。
但七班班長這個我貌似喜歡了將近三年的男生,卻完全壓不過今日初見的十八號。
我功課算不錯,雖然沒有校排前十,但好歹都有班排前十,這全拜我還有點用功唸書所賜。而這也是我唯一覺得自己贏過許倢的地方,因為據我所知,許倢的功課並不出色。
我知道我該至少再算兩頁參考書的數學題目,可是我的意識與行為卻完全無法一致,我就只是不停地轉著筆(這也是我覺得我贏許倢的地方,她很想學會轉筆卻永遠學不會),雙眼盯著「設x為」的x,卻僅僅是盯著,沒有看進腦裡。
妳知道我是誰嗎?
比起十八號打球的英姿,我腦海中更常浮現的是他對許倢說這句話的畫面,有種不容忽視的霸氣,和怕被拒絕的驕矜。
雖然不是對我說的,卻像是在對我訴說一般重複在我腦子裡播放。
然後在我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,我的手竟不自覺地在參考書上畫起愛心。
當我發現那顆被我不知描過幾次都已經亂成一團的愛心時,先愣了一下,然後像是偷吃了一顆媽媽藏在櫥櫃深處的方糖一般,甜甜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。
我的笑容越來越深,最後我還得要用沒拿筆的左手摀住嘴巴才不會忍不住笑出聲來。
只是好奇而已吧?我心想。
接著我瀟灑地闔上參考書,反正也看不下去了,不如早點上床睡吧。
第二天一早,我居然在鬧鐘還沒響之前就醒來了。當我抓起鬧鐘一看,還發現現在距離我預定起床的時間只差一分鐘。
我關上鬧鐘,從床上坐起身,發覺有種神清氣爽的氣息流貫在全身上下,好像任督二脈被打通了一樣,雖然我從來不知道任督二脈在哪。
這一學期我擔任風紀股長,負責掌管教室的鑰匙,要第一個到教室。我很快地準備好自己,就出門往學校出發。
九年級的教室在四樓,我開了門,放好書包以後,校園依舊靜悄悄的,只有偶爾聽見校狗小白傳來幾聲狗吠。
我走出教室,趴在欄杆上,看著幾乎齊目的校樹,感受清晨冷咧的空氣涼涼地拍打在臉上,我忽然有一種感覺,雖然我不是很確定這個感覺的正確與否。
但我想這個感覺叫做:我戀愛了。